Memories ,Light the corners of my mind,Misty watercolor memories,Of the way we were(回憶點亮我心靈的角落,朦朧的水彩回憶,我們過去的樣子)。這是電影《往日情懷》(The way we were)的主題曲,是由芭芭拉史翠珊、勞勃瑞福主演,此片獲得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女主角獎及奧斯卡最佳原創音樂獎,1973年上映時,正是官校二年級。影片主題曲歌詞旋律優美,芭芭拉史翠珊不食人間煙火的天籟之聲,悠揚婉轉純潔動聽,餘音繞梁三日不絕,傳入腦中有深沉飄然出世的感覺,讓人勾魂攝魄沉迷其中神醉心往而不知歸路,仿佛人間塵囂都已遠去,跟著音樂旋律,年少往事隨之不斷浮上心頭。
回憶1975年踏出校門投身部隊,壯志淩霄各奔前程,在艱辛的道路上,執干戈衛社稷為國防注入新血,寶貴的青春歲月,就在金馬外島與本島不停的輪迴中消耗殆盡。「讓青春吹皺了你的容顏,讓它牽引你的噩夢,不知不覺英姿煥發年輕樣貌,已刻劃成歷經滄桑的漢子,不眠不休戰備竊取寶貴時間思念家人,看著飛去飛來的滿天雲朵,是幻想愛人及孩子的笑顏,蹣跚的足跡在孤島上寫下永久的苦澀回憶」,這是所有同學的真實寫照及共同宿命。
有人不能返台休假,因此精神受到刺激,憤而拔槍擊殺營區蓄養的豬仔,最後的人生也因精神疾病離開人世;有人欲返台結婚亦遭長官毫無人性蠻橫否絕;有人結婚僅能請幾個小時婚假,洞房花燭夜一刻值千金,躺臥美人甜蜜懷中,正貫徹「生命的意義在創造宇宙繼起生命之重責大任」,心理變態的長官已差人將新郎押回營區。
生理學家曾做了有趣的實驗,在土中一頭通電,蚯蚓爬行到有電的一頭時,就會被電擊,在電擊多次後,蚯蚓不再往有電的一端爬行。此實驗得到結論,動物都有逃避痛苦的本能,趨吉避凶是天性,人也不例外。
面臨當時情境,趨吉避凶的最佳途徑就是尋找進修機會,以改善惡劣工作環境。原先國內的進修途徑是成功大學,預五連連長楊自生即由此管道進修後返回母校執教。后因企業管理學的興起,政治大學及淡江大學率先與國防部合作,提供軍方進修名額,留校當幹部的優秀同學,獲知訊息一馬當先、前呼後應爭相考取,期上狀元及榜眼毫無懸念分別進入淡江及政大。二位卓越優秀同學於校區附近金華街租屋同居一處。得此消息,旋即利用休假前往請益,打探相關考情。某次在中區的同學餐會,優秀留校服務的洪耀森君,提及曾在租屋處巧遇,吾竟想不起此事,實感羞愧!
傅林二君不吝的傾囊相授,頓覺獲益良多,原計畫排定下一站拜訪租屋在信義路國際學舍(今大安森林公園)對面政大進修的憲兵科孫若凌君,因時間緊湊而作罷。當時林君欲返宜蘭老家,乃順搭其計程車至台北車站。這一程話不多,臨下車互道珍重。林君那雙濃眉下顯露出堅毅不拔的眼神,透露心中深藏著大志。如蘇軾《晁錯論》所言:「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堅忍不拔之志」。臨別之深刻印象,至今猶深烙吾心中,難以忘懷。果不其然,1979年5月16日夜,自金門馬山冒死泅水到廈門投奔中國大陸。而在命運的捉弄留下「叛國者值得我們驕傲嗎?」的大哉問!
回想當年在國防部史編局時,有次邀請李永然律師演講,在談到林君叛逃事件,有位上校不滿其見解,起身反駁李律師 ,弄得場面有點尷尬;幾年前吾曾經在群組貼出一張同學金門自由行,在馬山崗哨前的合照,並客觀描述人事地物寫下:
[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俊男美女一線開,黃土枯草染滿天
看似尋常風景圖,背景正中後崗哨
驚天一泳創新猷,正義成功轉毅夫]
隨即遭到群組某同學質問「叛國者值得我們驕傲嗎?」; 這次杜老擬將林君納入紀念冊博士名單(正確頭銜應該列為院士fellow,院士在社會上享有極高的地位和尊敬,非博士所及)亦面臨同樣質問,顯然同儕間對此事件仍存在異議,至今久久不能釋懷。
按林君在前途一片看好,寧願干冒生命危險的驚人之舉,所圖為何?從其「七十感言」可窺斑見豹。「...我是應該留在台灣作為一名明星式的精英追求順風順水的個人仕途,還是應該聽從內心的召喚,回到未曾踏足,仍處貧窮落後的祖國大陸為其發展添磚加瓦?從小對自己的期許,讓我選擇了後者」。
1978年鄧小平提出一系列經濟為主的改革措施,迎來中國大陸連續四十多年的快速增長。有一年(記憶中似1982年),陳世仁君來空軍總部與吾會晤,興致勃勃暢所欲言的談論中國大陸的改革,預計未來經濟將翻上幾番,當時陳君就讀政戰學校政治研究所,碩士論文《中共經濟發展策略之研究》,以第一手資料給予中國大陸經濟成長高度評價。
林君投奔後改名為「林毅夫」,先後輾轉各地,最後到達了北京。時為文化大革命結束不久,而林君台籍身份又極為敏感,原擬申請就讀的中國人民大學,以「此人來歷不明」為由而拒之門外,最終是北京大學接納其為經濟系碩士生。1980年時剛於1979年獲諾貝爾經濟學獎的芝加哥大學榮譽教授舒茲到訪北大,校方指派林君為翻譯,舒茨對林的翻譯和經濟學上的領悟頗為讚賞,回到芝加哥後便安排推薦給予獎學金就讀芝加哥大學經濟系。芝大在經濟領域係世界赫赫有名的名校,至今得到諾貝爾經濟學獎計有33人之多。回想當年林君若進入中國人民大學,就沒有機會遇見諾貝爾經濟學獎舒茲教授,可能就不會有今天在世界的經濟學領域,占一席之地,這也是天意也!
林君於1987年返回中國大陸,任北京大學副教授,是第一位海歸經濟學家,帶回了整整30箱的西方經濟學術資料,為中國大陸的經濟學研究提供了基礎。使得中國大陸經濟連續幾十年保持高速增長,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真是居功厥偉。2005年,當選第三世界科學院院士;2008年出任被稱為世界上經濟學家最高職位、歷來只有美歐著名經濟學家才有資格擔任的世界銀行高級副行長兼主管發展政策的首席經濟學家。至此,奠定了經濟學大師的泰斗地位。
離台三十年後著作《解讀中國經濟》在台出版,書序中〈寫給台灣讀者的話〉,提到這些年來讀書、研究探索的僅有一個主題─如何富國富民」、「藉著這本書出版之際,也謹以此一點心得和鄉親共用,希望台灣的經濟發展愈來愈好」,關懷故鄉經濟發展用心良苦。
林君讓部分人難以釋懷的是游泳至廈門的叛逃行為,然他人有因而受到牽連嗎?本期狀元傅君2002年6月為文《在時代中找定位》,強調本人並未受到牽連,也糾正了外界的捕風捉影說法。查本案直屬長官高華柱、周仲南等,亦無受到連坐牽連,往後官運不但未受影響,還扶搖直上。反觀同儕中有人因部屬虐兵致死,受到牽連被郝柏村撤職查辦,殺雞儆猴以儆效尤。真是說明「有關係就沒關係;沒關係就有關係」,這不是雙標什麼才是雙標。
其次,談到台灣的課綱,目前修訂到108課綱,已將中國史的內容縮減,並融入至東亞史中。真實目的就是企圖淡化、支解中國史,特別強調台灣地位未定論的說法,以去中國化的台灣本位主義洗腦年輕人,達到去中國化、文化台獨的目的。請問現在的政府有在慶祝312國父逝世紀念日、329青年節(革命先烈紀念日)、蔣公逝世紀念日、77抗戰紀念日、928教師節、1025光復節、1031蔣公誕辰紀念日等節日嗎?國民革命軍之父的紀念堂成了什麼樣子;內政部重金鼓勵「清除威權象徵」 拆一座兩蔣銅像補助10萬。中華民國基本元素都已被抽樑換柱淘空殆盡,現在是掛著羊頭賣狗肉,從實質面來說,已是採和平手段完成朝代的更替。認為林君叛國的人,請問這個國還是你心目中日日夜夜要維護的國家嗎?倘若不是中國大陸國力的強大,台灣應該早宣布獨立。盱衡當今情勢,只要中國大陸經濟實力更加茁壯,中華民族才有振衰起敝的機會。
林初耀老校長離開軍旅移居美國,先後在美國西雅圖社區學院及華盛頓大學等校進修,81歲高齡,獲華盛頓大學歷史文學士學位,堅強的學習毅力,令人欽佩。校長畢生從事軍職奉公守法、勤儉廉潔,為感念有撫育之恩的伯父林森淑,在廣東興寧市黃陂中學專門成立了林森淑獎學金,還捐款200萬元興建圖書館。對家鄉教育慷慨大方,數十年如一日,捐資辦學,獎勵同鄉子弟。當年國共戰爭期間,曾因八二三金門砲戰有功,獲頒授四等雲麾勳章乙座,晚年資助當年砲戰的敵國,如此高貴情操算是背叛國家嗎?不值得驕傲嗎?
再論,國與國之間可以反目成仇為了國家利益而化敵為友,二戰期間的太平洋戰爭,美日為敵對國家,日本以「玉碎」不投降為作戰原則,在彈藥以及油料不足的劣勢下,日軍手拿步槍刺刀或武士刀向美軍衝鋒,如飛蛾撲火而戰死沙場,戰爭末期,美國考慮到倘若強行登陸日本,可能會導致巨大的人員傷亡,最後投了二顆原子彈讓日本投降。現在為了對抗中國,日美還簽有《美日安保條約》,美國在日本派有駐軍,二國關係如此密切,面對當今情景,當年兩國的陣亡將士,真是情何以堪,「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莫名其妙犧牲生命,到底是為誰而戰?為何而戰?愛因斯坦說:「只有兩樣東西可能沒有極限,其一是宇宙,其二是人類的愚蠢」。而軍人就是因為人類的愚蠢及政客的利益,永遠扮演悲劇的一角,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思之可悲矣!
綜上,臧否人物宜從宏觀角度,通權達變評斷功過,勿墨守成規侷限一隅之地,而落入器小易盈淪為斗筲穿窬之輩。
此次編製紀念冊擬將林君資料列入,引起正反意見,委實來說對林君是微不足道之事。愛因斯坦是偉大的科學家,有人說是猶太人,有人說是德國人,有人說是瑞士人、有人說是美國人,有一次在巴黎大學演講時說:「如果我的相對論證實了,德國會宣布我是個德國人,法國會稱我是世界公民。但是,如果我的理論被證明是錯的 ,那麼,法國人會強調我是德國人,而德國會說我是個猶太人」。林君今日已是國際知名經濟學家,為中國大陸經濟成長留下不可磨滅的功績,未來好事者會競相爭論是那一國人(中國人或台灣人)。牛頓說:「如果說我看的比別人遠,那只不過是因為站在巨人們的肩膀上罷了 」。而林君就是巨人的肩膀,他不會在乎評論其行為的世俗眼光。而是吾輩是否願意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視野才能看得遠。職是,正反兩方,那一方會感到驕傲,其理自明,無需爭辯。
林君今日的崇高地位,與人書信往來,文末仍自謙以「拜」、「顿首再拜」的敬語,此虛懷若谷謙沖自牧舉止,讓人「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雖不能至,心嚮往之」的敬佩。年輕時期老友們遠來北京一遊,盛情招待聞名世界美味的北京王府井全聚德烤鴨,讓好友們大快朵頤一番;或邀請至北京大學共進午餐,一敘別懷;張立達君意外驟逝,還自北京送來一幅「悲作故人」輓聯敬悼。其「七十感言」末尾「...也有些知交仍處兩岸相隔未能促膝相談把酒言歡,這些遺憾只能以43年猶未忘者鄉音、故情、少年志的寸心來表白」。如此聲望崇隆的經濟學家,卻不失赤子之心的深情告白,猶未忘記年輕歲月的人事物,讓人興起「別時酒猶在,已為異鄉客。思君不可得,愁見江水碧」的感慨!
「百歲光陰一夢蝶,回顧往事堪嗟時」,人生百年之歲月,恍然有如莊周夢。驀然回首,往事依稀,若素月流空,物是人非傷感嘆,數十載光陰倏忽而逝,轉瞬屆杖圍之年。面對林君「闢千古得未曾有之奇」驚天一泳所掀起的大哉問,謹以魯迅名言:「渡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老友們互相勉勵學會釋然,讓人生更加精彩!